爆米花

发布时间:2024-10-28 阅读量:

写下这三个字,不禁口舌生津,一股久违的香气透彻肺腑。

接着脑海里就是春雷般“嘣”的一声巨响,掀起盐乡圩子里欢乐的高潮。

在那物质稀缺的年代,爆米花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,粮食的芬芳,甜甜的口味,和童年的欢乐紧紧维系在一起。

可能是长期烟熏火烤的缘故,爆米花师傅总是穿得黑乎乎、脏兮兮的,甚至顶着满头满脸的黑灰,但是,他带给我们童年的快乐无异于圣诞老人。

因此,当他推着独轮车一走进圩子里时,孩子们便撒开脚丫子四散开来奔走相告。家长们也都用簸箕或葫芦瓢舀些米出来,多是糙米,也偶尔有玉米或黄豆,或者山芋干。大人们排着并不长的队伍,爆些米花给孩子们解馋。粮食是计划供应的,加工费也微薄,似乎是一角钱或几分钱一斤吧,是家家户户都能够接受的公道价格。

独轮车上放着两只大筐。一个风箱,一个炉子,一节铁管子——连接风箱和炉子的气筒,然后是那个爆米花的机器,前面有个犄角,是装米和放炮使用的;后边有一个摇把,上面似乎还带着一个表,能是气压表,计量温度和时间吧。爆米花的机器看起来又黑又重,充满神秘感,中间大,两头小,圆鼓鼓、黑漆漆的,极像一颗炸弹。但那是多么美好的炸弹啊!

糙米和糖精被放进锅里,盖子扣好,生着火后,师傅一手扑哧扑哧地拉着风箱,一手均匀地旋转着铁罐,呼呼的火焰燃得旺旺的,映红每一张脸,映红了盐乡和岁月。

我们一分一秒地盼着,终于,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,随着“通天雷”般的一声爆响,从接连着机器的那一头黑黑的袋子里倾倒出来的,就是比雪还洁白可爱的米花了,带着滚烫的温度,暖暖的,香喷喷的,直抵心窝窝。我们欢呼雀跃,那份欢乐啊,比膨胀起来的米花还要多。米花一锅接一锅地炸着,我们一次次被兴奋的浪头淹没。大人们也一次次被热闹的气氛所感染,盐圩上空都笼罩着一股暖意融融的味道。每一次爆米花都如同过大年。

大人们在围观的人群里,眼皮稍稍瞟一下就知道哪家没有来爆米花,常常让孩子用大茶缸端着,送一些过去。米花多送给老人或者孩子。在圩下,只有老人和孩子才吃些零食的。我常被大人派去送爆米花,而大茶缸里常常又端回些虾干之类的吃食,回来和家人们一起分享。

我们用小手捧着吃米花,甚至一粒一粒地数着吃,沾过米花的手多半粘着些糖精的味道,我们吮吸着指头,把贫寒的日子吮得有滋有味,那是我生命里最初的甜味,顽固地占领着我的味觉。

光阴匆匆啊,现在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,传统爆米花淡出了人们的视野。家长们不会让孩子吃这种食品了,一是据考证如此爆出来的米花含铅量高,另外糖精也是有害的,当然糖精完全是可以用白糖、蜜糖或者其他代替的。

可是,爆米花仍然是人们爱享用的小食品,现在用微波炉炸出来的米花,依然得到孩子们和青年人的喜爱。都市街头,常见女青年捧着一兜米花,多是玉米,伴着奶油味,氤氲着一种西式的浪漫。一粒粒金黄的玉米,绽放着内心白色的花,一朵朵金黄的裙裙般的花边,就像一份欢乐被放大了好多倍。

也许欢乐被放大了就是幸福……(许佃来